抠螃蟹

【往期回读】

抠螃蟹

吴堡小学 徐少平（副校长）

故乡东边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大河，叫卤汀河，全长约40公里，是我们的母亲河，桨声灯影，川流千年。它有许多分支，老家村里南面的中夹河就是其中之一。江南，由于有发达的商业文明，因而发展成水镇；而我们里下河以农耕文明为主，是真正的水乡。称之为鱼米之乡，最是名副其实了。除了远近闻名的稻麦，水产也是蜚声全国，水乡风情风物，丝毫不亚于江南。

小时候的中夹河，河水清澈，能看见河底嬉戏的鱼虾和青灰色的瓦片。对我的童年来说，中夹河就是一个偌大的天然游乐场，整个夏天的时光，人都搁在这里了。撑船、玩水、游泳、钓鱼、摸河蚌、采桑果……钓鱼虽有趣，但我不屑，总觉得颇费光阴。最擅长的是捉螃蟹，但并不是吃螃蟹难。西大河有蟹簖、扳筝，每天有大量廉价的螃蟹出售，捉螃蟹纯粹是为了好玩。

小伙伴们捉螃蟹都叫“抠螃蟹”。“抠”，是用手指或小东西挖，也表示向狭窄的方面探求。一个“抠”字，把这活儿说得形象生动极了。要说捉螃蟹的方式，除了“抠”，还有“抓”、“引”、“照”等，凡此种种，我样样精通。

饭后，约上兔元、金华等几个小伙伴，带着木桶、铁丝之类的，便来到中夹河。有的螃蟹钻进乱砖瓦片了，乍一看，和瓦片颜色差不多，如果它一动不动，还真的难以发现。看到有动静了，移开上面的砖块，待它爬出，立即用拇指按住它的后背。虽然还张牙舞爪，也就束手就擒的命了。

大多数螃蟹在坚硬的土坡上打个洞，不知是螃蟹打的，还是寄居别人的。荀子说过：“蟹六跪而二螯，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。”古人这么说，我们也没考证，但螃蟹是八只爪子，倒是事实，也许是笔误，也许古时候确有六跪的螃蟹。土坡到处是洞，哪个洞是属于螃蟹的呢？要区别也不难，看看扁扁的洞口有蚯蚓样的爬的痕迹，里面必有螃蟹。用根较软的铁丝钩子，伸进洞里捣鼓几下，“蟹将军”被激怒了，猛力夹住钩子死活不放。此时，你一定不能急，慢慢抽出铁丝，出洞时迅速按住螃蟹，一定要出手快，否则前功尽弃。

“鬼精灵”兔元在实践中还发明了“引诱法”。蒲苇也叫蒲草，汉乐府《孔雀东南飞》中云“蒲草韧如丝，磐石无转移”，可见蒲草很有韧性。蒲草头上抹些菜油麻油，在洞口抖动抖动，螃蟹闻到香味便爬出探头张望，等到快要到洞口时，用钩子猛一钩，便得手了。不过，这招用得少，因为那时候香油太匮乏，家长是不允许的。

最有趣的是“照螃蟹”。漆黑的夜晚，我们带着手电筒，来到河坡上。听到噗噗的声响，那是螃蟹在吐泡呼吸。这家伙白日里横行霸道，夜晚喜光，见到亮光就从洞里往外爬。待它大摇大摆爬出来，惺惺忪忪，还没有醒过神来，便成了我们的囊中之物了。

抠螃蟹有欢乐，但也有惊险的时候。有一次在水里抠螃蟹，伸手去捉时，结果被蛇咬了一口。原来蟹洞易主了。“人不犯我我不犯人”嘛，我打扰了新的主人，人家也不客气的。当时不懂医学常识，也不在乎，好在是普通的水蛇，若是毒蛇，恐怕我也不知在哪个天国，也写不成这篇文章了。

吃鱼没有取鱼乐，我吃螃蟹也不十分乐，兴趣也不浓，因为螃蟹吃得多了，嘴里常吃出血泡来。倒是喜爱我爸爸做的醉蟹，日后能喝点酒，也许，这就是启蒙吧。

如今，纯野生的螃蟹基本看不到，更没人抠螃蟹了。餐桌上的螃蟹几乎都是人工养殖，且价格不菲，还是受到食客的追捧。但我是越来越不愿吃了，一来市面上螃蟹都是用激素饲料速成，二来养殖的池水环境也令人担忧。更主要的是，现在的螃蟹再也没有小时候那种自然、质朴的鲜味了。